慧律法师六祖坛经全集20集(阅读史博客时代记录 只为保存)

阅读史

大多数时候,阅读的所造就的世界和现实会有很大距离,两者越来越趋向重合便是阅读深入的过程,也是生活深入的过程.其中的误区和陷阱比生活中绝对不少,所有书都等待你的进入,只是罕有准备好的心灵。

回顾自己的阅读史便是回顾心灵的成长史,尽管检点起来读书少的可怜,更难得有深入的时候,但也正是那些书砌出现在的生活,现在的自己,那就姑且将两者一块说来。

最初的阅读是在小学三年级,字还认不全,看的两本书是《战地红缨〉和〈高原歼匪记〉,那是最初的激动,发现可以进入一个完全不一样的神奇的世界,快乐无比。而后就养成不放过任何有字的东西的习惯。

好像还有其他那个年代的作品,都淡漠了。

初中看的书里到现在还有影响的是〈普希金抒情诗选〉和〈少年维特之烦恼〉,前者让我好像模糊有了一点节奏感,尽管也看不懂什么爱情啊自由啊什么的,语言的美和俄罗斯的天空大地民众一下子熟悉起来,只要真正是好书,熏陶的作用是一定有的。到现在我唯一真正读过的诗歌是普希金(查良铮译的,后来一直到读大学才知道他笔名穆旦,曾经在新诗坛风云一时),那书是建国初出的,装祯很有特色,可惜后来到高中丢掉了。后来我在读任何诗歌时都以此为参照系,尽管也有过很多感动,但渗入灵魂的是普希金。对少年维特更不知所云,只是奇怪怎么外国人那么容易激动,动不动就死呀活的,我觉得语言不错,就反复的读,想要参透其中的奥义,可惜十几岁的孩子了。但我以后知道一本好书起码语言应该优美,再选书时直觉往往准确。由此接近了不少优秀的作家。

当时印象深刻的阅读还有《格言联壁》,很老的书,勉强懂一点。(近来又俗恶的流行)好多句子在三十岁以后再见时那么亲切,如老朋友。还反复看了魏巍的《东方》,善恶分明,明朗向上,故事很好。大多数时候,书只是我走出现实的翅膀,那一群人新鲜又陌生,比我身边的人有趣的多。

那时我开始痴迷诗歌,找到一首古诗一定要背过,我记得除一般的诗歌外,我遇到陆游和唐婉的两首钗头凤,终于由陌生到感动的过程。还有只是出于热爱就不小心背过了前赤壁赋,喜欢上了苏东坡。这些感动没有一个人可以诉说,成为私秘的享受,乃至我心中有了另一种是非观,我认为天经地义的偏偏与现实格格不入,在生活之外,心灵在成长,尽管非常艰难。

进高中是85年,虚岁16,那是迪斯科与校园歌曲的时代,后来才有了霹雳舞和真正的港台歌曲。现在人们称八十年代是理想主义的年代,我总觉得那是因为物质和精神双重的匮乏产生的理想,从一开始就不是健全的理想。任何人的高中都是一生中重要的时期,它衔接了少年和青年,生命在动荡和困惑中重新定位,甚至确定了一生性格和事业的方向。

我那时的感动首先来自文革后的伤痕文学,两大本好像八四八五获奖小说让我认识了那一时期几乎所有重要的作家,那还是一个理想主义的格调,宗璞、张抗抗等作家后来加深了印象,但总起来是一个群体的感觉。其中印象深的有《芙蓉镇》〈黑骏马〉和〈男人的一半是女人〉等。那些空前的冲击让人感到真理和美善的人生就在这些作品当中,只是我需要进入那个沸腾的环境和优秀的群体.后来我一直关注张承志,有了〈黑骏马〉的理想与唯美,便可以理解他以后的深沉、倔强、信念和执著,真正的理想主义永远不会停下脚步,会不断的让自己超越和升华。

但好像生活上的困扰离我的这些真理太远,于是越发的和环境疏离了。我心中好像模糊有一个理想的世界,而现实却残破不堪。后来知道自信和自卑总是连在一起的,因为自己期望太高,才越发不接受生活中的自己。

记得那时有个想法,哪怕一本书里有一句话对我有用,我也要坚定的买下来,然后我会解决生活里的所有问题,于是经常弄得自己经常为钱恐慌,对家里要钱总有千方百计又难以开口的感觉,我记得当时一中仅我一个人订阅了〈收获〉和〈十月〉,还定期到邮局去买我喜欢的〈海外星云〉,有时只因为扉页上的几则名言。

这一类流行的阅读还有后期的毛泽东热,易经热和西方文化译介读物的热潮,还有美国和日本的畅销书(西德蒙.谢尔顿 西村寿行等都曾经是让自己兴奋不已的作家)武侠言情琼瑶三毛一个都没有少,而且没有任何限制和指导,我把自己的脑袋搅成了一锅粥,五味俱全也一塌糊涂。天知道那些书都去了哪里。现在残存的几本都都成为一个时代的遗迹一样珍贵了,尽管有些粗糙不堪或者有毒,如同老歌一样,因为是和青春连在一起的,就感到没理由的亲切。

相对金庸的文化,古龙更让人过瘾。琼瑶和三毛也带来过类似震撼的感觉,毛泽东则给一个少年提供了很大的幻想的空间。在这些阅读中有情欲,有机智,有崇高,有愚弄.......但我觉得如果有优点的话,就是对想像力空前的锻炼,现在看来,人生的好多层面和性格的诸多侧面都在那些阅读中埋下种子,真正有生命力的会在合适的气候下发芽。

在看似繁荣的混乱和沙漠中,提升自己阅读档次和认识水平的书也不期而遇。我相信遇到一本适合自己的好书,对人生来说应该是有影响力的事件,甚至会改变人生的航向。

首先遇到巴尔扎克,在对琼瑶的痴迷中,一本〈高老头〉让我清醒了,人生残酷庄严真实的一面忽然凸显,给当时耽于幻想的头脑解一点毒。后来一直大学毕业才真正买了它,但再也没读过,书架上躺了几年借丢了。

然后是高二时候在地摊上用一块钱买到傅雷译的〈约翰.克利斯朵夫〉(残缺不全),之前几乎没听说过这本书,但一下子就被吸引了,尽管时代不同国别也异,但好像第一次认识立体的人物,一切都那么明晰而真实,贴切又生动。一样的苦闷、一样的探求、一样的幼稚愚蠢,甚至愚钝平凡后面珍贵的人性都可自己的身边的群体找到影子。从中我知道,真正伟大的东西自有独特的心灵的语言,他穿越文化和时代的障碍直接抵达心灵,从不故作高深,反而质朴亲切。(后来到大学有了借书证借的第一本书就是它,而且抄了一个本子,至今尚存。)

也在高二,我从外班借到波德莱尔的〈巴黎的忧郁〉,在那两天我几乎日夜在读它,我至今记得其中一些片断,写漂泊之感的云,还有疯子与维纳斯。它拨动了我心中的另一根弦,诗意与温柔、孤独与漂泊、唯美与拒绝,乃至颓废放浪与绝望。这些东西对一个少年是完全陌生的,又是那么真实,现在想来对当时的中国何尝不是如此。那是在生存之外、荣辱之外、得失之外,是接近纯粹精神的情感,经历长久匮乏后这样的情感是真正的奢侈。

这东西大概接近宝钗所说的移人性情的东西(佛禅的虚无一面),同样对敏感的心灵有太大杀伤力,这导致我以后遇到成功学书籍时首先是抵制的态度,凭本能认为除了世俗成功,人生应该还有更珍贵的东西。加强了自己人格里反社会反潮流的一面。

当时还买了尼采的〈瞧,这个人>,为大学的阅读埋下伏笔.

学习上当然江河日下,我写这篇时老婆还说呢,你爹说的没错,是这些书害了你。这时开始写诗,也写了一些游戏的文章,可惜都没有保存。那时是真正的相信和激动,文采应该比现在好。

整个高中其实没有和周围环境真正的交流,我逃课,抽烟,喝酒。同时怀抱绝望的理想。我的内心世界和周围不同,但我羞于表达给自己交往的群体。毕业时我随笔在同学纪念册上写诗,一个同学拿着笑个不停,我问怎么了,他说诗挺好,只是平时满嘴脏话的你来写,嘿嘿嘿,呵呵呵呵。

下面该回顾大学的阅读了,现在想来,当一个人真正有了大量的闲暇和无穷的选择时,有时反而不能真正深入,因为少了内心的迫切与渴望。这样看来,在大学其实错过好多东西。

在办借阅证之前,我就迫不及待的用上一年级的证开始了。记得好像半年时间里,是疯狂的借书和看书。宿舍到晚熄灯就会断电,于是十点以后我就点起蜡烛,我床头的栏杆上不但烛泪斑驳,还有烧焦的痕迹,上课时候有时睡觉,有时下面看书,好像从没记过笔记。

那时侯首先是对西方名著的涉猎。我好像因为罗曼.罗兰的原因,特别偏爱法国,于是抄完克利斯朵夫后,就从莫泊桑开始了。还记得读完他的《一生》后的感觉,那时正是秋季,我从书里出来,若有所失的走出教室,感觉秋天的凉意和人生的凉意一起袭上心头。比较起伤痕文学的理想主义形象,那是真实和深刻的多的表达,一个幼稚天真做梦的女子失去了她的人生,欢乐和幸福仅仅是一瞬,然后是无尽的苦难。其实大部分人生都像风中的落叶一样,被不可知的命运主宰。这个想法后来在德莱塞的《金融家》中由书中人物的口再一次印证。只是当时没有想到怎样由建立信念走出好像偶然的渺小的人生,去赢取不会失去的价值。

他的其他长篇看完后,开始看短篇,我发现好像这些短小的故事更有无穷的魅力。首先是叙述的从容不迫的节奏,好像是在用一把刀在冷静解剖人性,于是崇高卑俗情欲贪婪忠贞背叛纷纷呈现,没有我从前世界里勾画的理想那样的简单明朗,只是那么沉着的告诉你生活里会有多少陷阱,人又可以多么的英勇和决绝的争取人生里哪怕一点点东西。

现在想来,几乎所有伟大的心灵都有旁观者的心态,好像站在世界之外用悲悯的眼俯视人生的图景。那是走过自己的沙漠后将一般生活意义上的自我打碎,进而进入世界的心,进入超然和淡泊的同时,又好像把握了创造的源头,把握了生命力和热情的源头。世界的种种图景在他们心中流走变幻,那需要广阔的多的心灵舞台,那里面应该有一轮太阳,应该有自己的四季,有萌发和凋零,瑰丽壮观和腐败没落。有了这样一颗心,就真的可以超越一时一地的成败,也超越了生活中扮演着卑微角色的自己。

伟大的人格永恒,那些宁静的眼睛永恒,悲悯的情感永恒;最初的幻梦会碎,世俗的成功会碎,浅薄的幸福和享乐更是易碎。人所要的完整只能是精神上的完整。

法国作家中(那时有意识的集中到一人一国阅读)再就是对巴尔扎克、卢梭、雨果、左拉、萨特、梅里美等囫囵吞枣的大量吞咽,脑子好像一直在激动着兴奋着,好些东西那么鲜明深刻,但现在想来大多都淡漠了。由此我开始怀疑开卷有益的说法,如果一个人没有必要的人生经验,没有建立自己确定的价值观和人格,那么阅读在很大程度上仅仅是增加他生活中的混乱。人不是学的聪明一点就可以的,真正珍贵的是大智慧,信念才可以让生活开始拥有自己的质地。我还想到钱钟书常引的一句话,“一为文人,便不足观矣。”他说的应该是指单纯由才气和幻想造就和驱动的文人,满足于自己一点点文采的文人,少扎实的生活基础和深入思考的文人。

我读的太快了,也探索的太寂寞了,在好多地方观念开始互相冲撞,我无所适从,又不能停步。

那时的书大都没有精美的包装,朴素但亲切,甚至有的书还没有被借过,于是更有格外的欣喜。在不断的期待中,我漫无目的的溜完了法国我能想像的作家,我看到了理想,看到了不同的选择,看到了局限,看到了华美,但我还是我,内心的风云很快散去,丝毫没有改变自己的生活。有些零碎的感动,或者感觉上一点光影、一些印象在以后的生活里又被重新唤醒,但大多散失了。

我后来才在生活里知道左拉描写的工人生活的单调乏味麻木可以出现在每个人身上,我一样在试图用烟酒用放纵消磨自己无谓的人生。也知道萨特小说中的不能选择的随波逐流的厌倦,是每个人都会遇到的,爱和恨都失去了根基,人生也就失去了根基。卢梭的真诚在任何时代都足以毁灭自己,但那样的心是真正的金子。雨果的理想永远不会出现,我们遇到的都是面目模糊的或偏执的不确定的精神.

法国文学是感性和易读的,我感觉和中国文化很有接近的地方,同样拥有浓郁的诗意,浪漫的抒情和细腻传神的表达。然后我开始接触美国文学,立刻就感到扑面而来的野性和犷悍。

从惠特曼我认识了另一种诗歌,没有多少想像的空间,整个世界就是作者的心。宽广的道路,广阔的天空,葱郁的森林,带电的肉体,创造的热情。他那么直接的进入了一切生机勃勃的所在。我看到没有任何修饰的热情与自信,那是一个诗人用诗意的眼睛对生活的解读,是投入的勇气和牺牲的决心。

然后是杰克.伦敦,我在高中时候看过《毒日头》,印象还特别深刻。让人想像一个人的精神力量和生命的潜力可以多么的无穷,那种对意志的强调很能激动一个少年的心。这时候又看了他大部分作品,但那种激动还是只能停留在阅读的快感上面,生活中的我依然贫弱苍白。当时没有想到,真正的精神只能通过自己生命的经验成长起来,精神的移植不是不容易,而是不可能。

那个年代世界没有太多的色调,在一片单纯中我们接受了太多的东西,现在回顾,我固执的相信几乎所有和我一样的业余阅读者都在门外徘徊,很少会有真正的进入。

阅读海明威是同样的经验,我们缺少对那一种文化的基本认识,于是就在太多的猜测中迷失了自己。有时候人物会变的可笑或不可思议,于是也就丧失了阅读的乐趣。但我那时好像疯狂一样从书中找寻我的真理,而且的确可以学到一鳞半爪的机巧或者智慧,就不管消化与否只是吞咽。

美国文化是意志与尊严的世界,但在中国,在当时的文化环境中,不要说一个小小的高校,任何环境都不太容许太多的自我与异类的思想,生活里面不会有这种精神生长的空间。于是这些阅读也只是成为自我成长的一个背景而已,我知道有一群人在那样追求、那样爱恨、那样生活。

但也有一些作品,可以直达心灵。在天才的叙述中,时代和文化都淡化了,他们说的是人类共同的语言。除我上面说的作品外,我重读了毛姆的《月亮与六便士》,是他以画家高更为原型创作的小说。我初次读到是在高一,就被深深的感动。那对世俗与规则的超越和对生命深处创造力量形象的描述,让人反思自己生活的虚假。我至今好像还能看到一个个场景:聊倒的主人公下棋时候坚定有力的手,离经叛道后所拥有的异乎寻常的热情,走出循规蹈矩的自我后另一种平稳和自信。社会与文化的桎梏是任何环境与任何文化共存的问题,也是每一个人必然面对的一面,于是这种声音就可以在任何时代回响。英国文学好像就读了这一本一样,但影响是深远的,我开始怀疑大部分人对生活的选择,尽管不得不走在这个轨道上。

我用一个寒假看完了《战争与和平》,俄国文学给我的印象是亲切、淳朴和虔诚。从中我看到苦难、无奈、挣扎、毁灭,也看到青春、爱情、希望、强毅、抗争。好像只有北方的寒冷和长夜让思绪也变得悠长和坚定,好像只有重重的苦难和失落才可以铸造出悲悯的精神和超越的智慧,我从中看到一些永恒的东西。由此我也慢慢串起一个链条,由托翁到自己喜欢过的罗曼罗兰,到以后喜欢的甘地,他们都曾经互相吸引,这大概就是精神的另一类种族。和一般的评价不同,我偏爱书中超出情节所作的大段评论,我觉得,作者一定是不得不出现时候才放弃形象的描述的,而这些东西让我更真切的看到那个民族、那个时代。而后我看完了他三部巨著,情节虽淡忘不少,但那种巨人的视角在心中埋下了种子。

还有托斯妥耶夫斯基,在《罪与罚》中,少年的敏感、激动、野心和幻梦,底层的黑暗、苦闷、绝望、挣扎乃至铤而走险,一切都在冷静的叙述中真切的展现。当时看到书中理论对渺小的蔑视和对强力的崇拜 ,私自认定作者一定受了尼采的影响,后来才知道他比尼采要早,是尼采受他的启发才开启了自己创造的源泉。我在他另一部作品中也同样享受到阅读极致的快乐,只是忘了名字,好像是《第五病室》或《死屋手记》,我甚至记得读这本书时候的床铺和姿势,只是内容淡漠了。

说到俄国我想起高中时候就看的屠格涅夫,初中时看的普希金,我至今记得《初恋》中那个女孩,是当时形成对女性理想的素材;也认识了普希金诗歌里那些寂寞的夜晚,长长的等待。还有后来从各种评论中看到的苏联的解冻文学(自己一直无缘真正接触,这一课要补),俄国优秀的作家都是一些极其善良淳朴,好像带着几分笨拙腼腆的人,却又是无可争议的天才。他们鄙弃物欲,崇尚道德,追求真正的永恒的价值,完全可以成为人类精神的坐标。

(我后来买了《卡拉马佐夫兄弟》和《白夜》,又从学校图书馆借了《战争与和平》,但是好多年来一直不能真正开始阅读,我们的心是多么匆忙和浮躁啊!)

当心中的世界充满喧嚣和光影时,现实的世界就显得苍白了,我的阅读益发让我感到现实的丑陋与无奈,神游万国回来后,还是自己混乱的生活。那时唯一有价值的事情是组织了自己的诗社,(因为不满足学校社团的呆板和控制)出过若干期手抄的刊物,毕业时候瓜分了几本,现在也不知去向了。当时叫星球诗社,取每个人都是一个可以独立发出光热的星球之意,当时没想到其实每个人连尘埃都算不上,我们太渺小了。我怀念那时候的文字,只是很少有存留了。

围墙外面社会在隆隆运行,墙内的大部分在做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梦,很可笑很幼稚的孩子们啊!尽管好多同学那时就很觉醒很现实的开始了自己真正的社会定位的准备,自己其实在生存能力上落后了,但现在我知道精神的成长恰恰需要必要的疏离,那种探索很缓慢,会有好多弯路,但最终会让你发现价值,找到真正的自己,这是谁都会最后面对的一课。

有一本书是在传统之外的,那就是捷克作家米兰.昆德拉的《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轻》,我是出于偶然借到这本书,好像当时还是内部出版物,韩少功译的,文字很优美。我惊奇于一个人可以有如此灵动的智慧,还有可以有对人性如此深刻的了解。套用一个时髦的专业的词汇叫“解构”,我更快的解构了自己从前的世界观,在某些层面上有了更多的反省精神,看自己媚俗的一面,压抑的一面,不自主的一面。在那双冷峻的眼睛面前,人类的表演和自欺都被撕下了伪装;强大与美好标签的后面,偏偏正是虚弱与丑陋。爱情、亲情、政治、学术、尊严、正义、民主、权力,无不如此 。

我还看到对同一事件从不同人物角度切入时,那种完全不同的理解,爱情中好像最亲密的人激动着各自的激动,满足着各自的满足,走进自己有意无意的骗局。由此我后来一直怀疑真正的沟通的可能性,找到自我尚且不易,表达自我与理解别人就更充满艰难,这就无怪乎智者的无言或寡言了。

这是我前面所说的直达心灵的那一种书,也是我好久都仰望的一本书,那连珠的妙语与纷呈的精彩让我目不暇接,更谈不上模仿与学习了。后来好像一直找不到韩少功的译本,就只能怀念了。

这一段余秋雨有一个观点,“阅读是对生命的浪费”,很道出了几分真实。我们在阅读中,是在让别人的思想践踏自己的园地,一匹匹神骏的奔马固然好看,但不是我们的坐骑,我们丢掉了自己的生活。诗经里的作者是幸福的,没有观念的污染,只是真切的表达,只是真情的流泄,于是劳役、行旅、爱情、战争都跃然纸上,反而成为经典。中古以后的书呆子却大都远离了鲜活的生命,被观念压得喘不过气来,过多的机巧切断了生命的动力。

我那时就整个一个被阅读夺走常识与本能的怪物,满脑子稀奇古怪的思想,伪装着正常走入了社会。思想和信念是完全不同的概念,我不能确定的相信什么,也就不能给自己的生活定向,于是只有在随波逐流中做梦。成为大学教育与自己奋力追求共同缔造的废物。

其实,走入社会后,真正的教育才开始。生活总有办法用好多南墙让你尽情去撞,只到你真正醒来。

我现在想经历八十年代的那个群体其实很难在阅读上深入,太多新的概念,而社会生活在思想后面艰难的蹒跚着。九十年代的文化环境好像不是爆炸式的感觉了,整个社会在消化过去,我这样理解。

我好像没有错过任何潮流,又好像没有留下什么深刻印象,先放开这些,从立刻想到的写起。

走入社会后才用社会的眼睛审视自身,像每个刚毕业的孩子一样,我需要重新给自己定位。思想的疆域很大,而现实却太狭窄。(或者说当时看不到单调生活中的可能与缤纷)我记得一个典型的事情,是对大学正在热爱的尼采忽然害怕了。我几乎凭本能意识到,那些思想只能让自己与周围的环境更格格不入,于是我把《查拉斯图拉如是说》压在学校宿舍的床头下面,一是怕别人看到要借,二是只有在晚上情绪高涨想放任自己的时候才读上一节。体会强健自由的精神舞蹈,感受那些纯粹的诗意。(我看到的版本是楚图南翻译的,带点五四文体的特点,可能先入为主,我看到其他的翻译总不舒服,那就不是我熟悉的尼采的语气了)这可能就代表了一种转型,从一味的扩张追求唯美和理想转向能引导自己改变生活的东西。人总有浪漫时期的结束,承认荒芜,也开始在生活的荒芜上面拓荒。

外在的环境从幻想第一转移到现实第一,尽管生活渐次展开,刚参加工作总有感觉种种不如意的地方,也感到没有真正的方向。尽管一直读书,我觉得我当时需要一个文化团体或者哪怕一点文化氛围,但这在当时乃至现在都几乎绝不可能,在乡下或者县城,生活自有它的节奏。不会因为一个孩子天真的梦想有一点改变。

应该是在毕业几年后,我在学校书摊上买了一本论语,只是因为太便宜了,只两块钱。干脆放教室里面,正好晚上值班时候翻看。那时候国学还没有现在的热度,我只是以前从林语堂和日本作家井上靖那里看到过比较生动的对《论语》的解读,直到这时才真正用自己的视角进入。还好我没有从别人对论语的解读开始,于是阅读的过程就颇像禅宗的参话头,让心中有一个疑团,又如同峭壁无法攀援,于是让自己无形中专注和深入了一些。(几年前又看到南怀瑾的《论语别裁》,相见恨晚,但我发现放下之后浮现的还是自己心中的那些句子,真正进入一部作品别人可以引领却不能代步。)

我记得当时立刻感到这是需要一定人生经验的书,你必须曾经面临过那些困境,思考过那些问题,进行过那些探索,答案才会闯入你的心里。现在我还感觉论语的好些篇章很像佛教的大师那样简洁干净的直接指示,套用个佛教名词是现量境的开示。他不拐弯,直接揭开面纱,进入真理的核心,同时那么平稳和自信。

当时每天晚上有时就琢磨其中一两章或者几则言论,却感到意味无穷,我这才意识到真正进入一本书真的需要机缘,它来的恰如其时。建立了我思想上几乎第一个坐标系,嘿嘿,如果凡人的想法也叫思想的话。

中国文化的好多课题从这里开始,但我是从自己的生活入手来看的,就有不同的视角。我从中意识到偶然和侥幸的成就或成功(真正人生的成功)几乎不可能 , 门槛需要一个个跨越。我看到他们动荡时代行动的勇气与自信自得,体会到苦难中站立起来的精神。

其实真正进入经典永远需要较大精神空间,当一人有了较为从容的心态,心灵不那么逼仄和功利时,才能够和一些伟大的灵魂共振。而这个过程又是一个培养肩上口味,净化和提纯的过程。

我后来在给学生讲《论语》时慢慢的有了自己的一点感觉,我发现他看似随意的叙述中隐含的信念和原则,我找到的确信让自己的叙述更有力了。我们自己发现和激动过的东西才能从语言里鲜活。这样,一些基本概念不断被强化,内在决定外在、建立成长人格、小事小节代表一切也成就一切、自信自强进取的人生、困境中的坚守、心灵王国的和谐、悲悯和博大乃至和天地宇宙沟通的自信,当自己逐渐进入时候,我经常想到孔子的课堂,想到曾经有过的那个群体,想到那个几乎文化蛮荒资讯为零的时代里他们的探索、实践直到建立确信找到一个更高更永恒的自我。想到他们心灵的花朵,想到他们汇聚之初的迷惑和被一种思想照亮乃至点燃之后的截然不同的人生。他们的宁静和安然穿越历史,到达每一个角落时都还那么鲜活,或者他们给了给了给了每一个角落通向广阔的道路。

儒家是行动的哲学,没有许诺人生之外的东西,没有对超越界的向往,但每个人的生活的提升都有其阶梯,或者超越就在生活本身完成。佛教后来把儒家的理论作为人天乘的基础,也说明它高度认可孔子为人的精神世界绘制的地图。我开始相信绝对的终极的真理是存在的,在不同文化里分别生长的这些巨人只是从不同角度诠释了它。一个人足够谦卑和开放时,会有一条道路走出好像在薄冰一样脆弱基础上建立的可悲的人生,找到自己坚实的土壤,也发现自己不竭的源泉。(高考后再续,这几天好像没空了,计划后面是中国文化类尤其佛教)

好像阅读也需要沉淀一样,从前的阅读印象能留到现在的是一部分,而近期的阅读也是正在思想中回旋的,想要表述却又眼花缭乱了。

先接上前面,我读论语没有一点学术目的,读任何书也是这样,于是就只有浅尝辄止停留在表面了。但相对于纯消遣的的阅读又多点思考,这正是古人所谓的村学究读书的方法,没有开阔的视野,又有好多自以为是。这几天才开始在论坛灌水,就正于方家,也不知不觉中用别人的眼光审视自己。

在我的生活中,论语是提供了一个解释的体系,也是一个归零的点。

我的生活状态几乎没有丝毫改变,但在失落感伤时候、在浮躁纷乱时候,会跳出一时的价值体系,转而思考永恒,思考终极价值。当你知道有一个群体曾经把你用整个生命热衷的东西视若浮云的时候,会在一个更高的点俯视自身的渺小,看破痛苦的虚幻,也为自己的奔波忙碌中的心定位。

静下来后,割裂的人格可能逐渐整合,存在的真实也会从众多欲望和观念里面凸显,逐渐找到更为真实和更为本质的我。甚至可以逐渐坚定一个信念,那就是:外在的环境几乎一点都不会影响你的真正的生活目标,一个建立了完善精神世界的人,完全可以“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无时无地不能自得。

真正的修身理想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它不会是回避责任活在虚幻中的消极避世,而是中国古人所崇尚的丈夫情怀与承担精神。做到很难,但窥见这种境界便不能不被它吸引。

偶尔回到这里,或者有意识的强化这种思想,就类似宗教活动中的功课与祈祷。在永恒与纯净中净化自己,时时定向,不丢掉生命的根本目标。

下面开始另一段阅读体验的记述,慢慢的,随着年龄增长,我们会距离虚幻的理想越来越远,而更关注当下的行动、选择、和心态。当阅读向这方面靠拢的时候,曾国藩来的恰如其时。

工作几年后,有一次不小心中了煤气并栽在火炉边烫伤,(那是单位有些宿舍没暖气的最后一年,呵呵)因为胳膊的伤一直感染,于是几乎所有时间都呆在家。没有压力和刺激的生活很快就昼夜颠倒了。为了自己找活干,我开始抄写当时手边的《曾国藩家书》,当时想练字也是一个目的。但我发现当思想不得不放慢时候,恰恰也是能够生发和契入的时候,(后来在心理学读物上也看到抄书对情绪变得静定的说法)于是那一段日子现在想来反而特别充实。近期我又拾起了抄书的活计,有时很短的时间也抄上几行,一笔一划写来很是享受。

那一段正好是在生活里有好多困惑,不能把握自己的时候,问题重重的我正寻找出路。当时几乎绝对封闭的环境也适合对一个人的慢慢解读.

他几乎是由整个中国文化淬炼而成的,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民间文化传统的影响。他用自己的生命践行着他所景仰的那些贤人的思想,也践行着湘乡强毅执着的传统,甚至他的爷爷星冈公---一位不识字的农民,那强者的性格和朴素的智慧成为他人生的基石之一,应该在以后的兵凶战危的生涯中在得失毁誉的权衡中有这位老农的坦荡和顽强。

他是一个实践者,同时又进行着真正的思考,才能有效的行动。他认为自己仅中人之才,但他相信不断的学习和积累可以整合人生的各种力量,于是,屈原的忠义给人生定向,庄子的豁达益人胸襟,孟子的积义养气铸就自信,程朱和周敦颐让他接近圣人的坚定同时又活泼泼的心。(他的对联“撑起两根穷骨头,养活一团春意思”正是人精神的两极,是意志力量和灵动智慧的结合,以后有机会要重读他那些自励的铭文和他的圣哲画像赞)

后来结合他的日记进一步了解他的生活,他几乎一直在经受着失眠之苦,大部分时间都在做繁重琐碎的军务,但也每天照顾自己的心灵,完成自己各方面的功课。他崇尚“血诚”,以此和同道中人互相期许。他清教徒式的自律让生活目标纯粹单一,也由此获得力量。

各种流行读物中关注他的选材用材的知人之明、看事做事的把握关键、面对危难的承担精神等等。但并不是仅仅这些让他成为一支军队的精神领袖,成为近代军阀的的鼻祖,他还拥有智慧之外的东西,那是在事业中舍身和忘我的态度,更是深沉内敛和善于等待的智慧。其中有放下期望的付出,有失败后的反省和坚守,有退让中的觉醒和明察。

在抄写中我慢慢看到自己所应该走的道路,心中的不平更能放下了,懂得了不刻意的表现自己尽量默默做事,懂得了耐心和坚持的可贵。

尽管那以后好多年不再翻看曾国藩了,那种自强自立的人生态度,那广阔的心灵与平实的作风的结合,那面对世事的犀利的眼光,时时都会浮现出来。那是一个人生存智慧极致的体现,是真正的顽强,在中国成就事业几乎只有这种精神才有可能。近代的毛泽东和蒋介石都不约而同的推崇他,绝非偶然。在沈从文的自传里也看到湘西军阀首领那种修身和治军的作风,也深受他的影响,只是时代不允许那个群体成功了,即使有再高的修养和再强干的精神。

我们的生活里没有哪些轰轰烈烈的功业,但每个人的生活不过是练好心有效做事的过程,本质上不会不同。如果不是时代的需要,曾国藩也只会拥有寂寂无闻的人生,或许这对他来说是更大的幸福。

我也从中看到传统文化非常富于生命力的一面,开始设想系统的阅读一些基本的典籍,只是一直不能真正开始。传统和现代社会的结合应该是一个大有可为的领域,它需要没有成见的开放的心,需要广取博收和深入的思考,需要强健的生活状态,还需要一点点的脚踏实地的探索和整个社会的共同努力。现在想来,这现在寂寞的事业会有人崭露头角的,那成功会属于真正的行动者。

还有就是暂时岔开一点,前几年才读了王小波,我那时读小说已经很少了,在他正流行时候我一直错过。如果早几年读可能冲击会更大一些,甚至会改变自己的生活态度和人生取向,但那时候我开始有了平视的角度,有一些感动但不会仰望了。

我慢慢看完了《沉默的大多数》,他把社会的科学和民主、人的尊严和价值用一个凡人的视角表现出来,辛辣到位,让每个中国人反思。时代三部曲一直没有真正看完,但从这些好像过于泛滥的天才的想像中我想象着文化之外舒展的生活状态,也从中解读他所提倡的有趣和有味的人生。

这些东西对社会的伪善和做作是很好的解毒剂,他也是一个说真话的孩子,但和余杰不同,他有苦涩的幽默,用一种调侃的态度看待人生。印象深刻的是他描写的一些现代生活场景,用以诠释中西方文化的不同,那种拾废品也热爱废品的酸臭的人生状态,还有中国和外国不同的花坛,不同的工作方式,那种沉静的叙述把愤懑压得很深,无奈的酸楚中看到我们得过且过的含糊的生活,还有由此而来的含糊的人生。他笔下的古人尤其有趣,随便找一个段落就可以读下去,各种心态和场景里面既有人性的浅陋和局限,也有雄奇和崇高,但他们好像都是兴致勃勃的孩子,在自己的卑微的理想里在偶然或必然的爱恨里全心全意的活着。那里面的女性尤其动人,由这些美丽聪慧活在社会价值之外的女子的视角,他的文化批判变得鲜明有力。

好在我没有写和看文学评论的义务,我也拥有了几乎完全个人化的王小波。他应该是在文明的废墟上一株明艳的树木,残破中矫揉造作的装饰中他用张扬的生命状态反抗这一切,于是在这蓬勃的召唤中会有好多犹疑的种子果断的苏醒。

但还是感觉这种作品有躁的一面。反叛和调侃整个社会,太多的展示自己的聪明和理性,这种角色也会让他自己失衡。社会的进步很缓慢,个人的完善很艰难,人不得不在很大程度上压抑和隐藏自己,这是中国社会的现状。局外人的角色是无奈的反抗,王二的选择有点太灰色了。尤其读到中国古人修身的取向,感觉这种锐气太锋芒毕露了,建立自我信念后包容渐进和内敛的进取才更有把握。或许我是在为自己的懦弱回避找借口,或许再年轻一些会有不同的解读,但这时的社会角色已经不允许我以一个叛逆者形象出现了。也许王小波永远属于青年,属于青年的热情激越和昂扬振奋。

在我教课的班级也有他的作品,我感觉高三的孩子看这个还是有点早,那张扬的描写中反叛的是禁锢和僵化,而他们没有这些文化背景,只会看到夸张和荒诞的情节,应该是最终不知所云。

其他集中的印象深刻的阅读几乎没有了,除了佛教。

最早的接触是在高中,有一本《禅语精选百篇》,署名英凯编译,我那时的书后来几乎丢尽了,唯独这本保存下来。现在看那书太粗糙了,装帧俗气,纸的质量也很差,内容大量的节略,也不适合初学,但那些禅语和诗句本身的魅力很大,就弥补了不足。

在破旧凌乱的宿舍,这本书曾经和各种流行读物挤在一起,竟然穿越各种动荡存留下来真不容易,同时存留下来还有“独坐大雄峰”的禅者的自信,“竹影扫阶尘不动,月穿潭底水无痕”的空灵

四不尽(势不可使尽,福不可享尽,话不可说尽,便宜不可占尽)的智慧,还有吃茶去,翠竹黄花,拈花微笑,百尺竿头,大死的人等禅语的解读。

这些东西和当时文化环境里其他的概念好像没有一点关涉,但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它展现了人生和心灵开阔的一面,超越的一面,给人无限的想象的空间。现在想来那只是佛教浩瀚宽广的领域的一个小小侧面,但当时没有机会接触更多的资讯,也无由真正寻找和了解。我记得深刻的是其中的“潜行密用,如愚如鲁,可以相续,名主中主”,当时理解为默默行动的力量,只是自己一直在空想和幻梦里,很少脚踏实地的做事。

前几年一个偶然的机会买了只有简单翻译的金刚经坛经的合订本,好像那时候因为看到过金刚经最后的六如偈(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感觉境界文字都很美,才想真正了解一下金刚经的全貌的。

买回来后放在宿舍的床头,翻看过几次,当时是想当小说或哲学看,但那完全不同的叙述方式太陌生了,这样根本不能真正进入,当时上面一些注释的概念都陌生,但也锻炼了自己的想象力,后来我试着一点点读,甚至逐个琢磨词汇寻找突破,当时把那本书几乎都写满心得了,只是自己不确定。还有坛经,惠能(社会上一般误写为慧了)的那些革命性的新观念固然伟大,但我当时不具备起码的佛教常识背景,(我是先知道他的无相三皈依和全新的四弘誓愿后来才知道佛教通常的说法)当他孤立的出现时,好比没有风云的龙没有苍穹的月,也就少了好多动感和高远。其实这种现象在阅读中应该最经常出现的,每个人都用自己的知识背景和人生经验来解读书籍,没有相似的困境和思考很难进入。所以有一种说法,阅读其实是在读自己,只有你的境界足以和作者对话时,真正的交流才会出现。真正的进入永远需要机缘。

这样偶尔的翻看一年后,我在旧书店买到了南怀瑾的《金刚经说什么》还有圆觉经、楞伽经的讲义和《如何修证佛法》。从这些书开始依然困难,但可以猜测着互相印证了。尤其是当我发现自己的从前的一些推测和别人相符的时候,往往还有惊喜。对一个初学者来说,南怀瑾尽管浅易一些,但还是不适合入门,但应该很适合建立基本体系后进一步的打开和把握。还有网络上开始经常看的慧律法师也是一样,我们开始往往会因为口气的夸张和轻易感觉虚假,同样不能理解背后的悲心和郑重。一些佛教常识的小册子,如圣严法师、净慧老和尚的书籍就是真正的严谨平易了,这里才有真正的根基。

这样我从南怀瑾开始,(后来买了他在大陆出的所有的作品,只是有太多还是不能真正进入)在第一年里疯狂的阅读,读了近四十本有关佛教的书,好像打开一个宝库一样,惊叹其中对人的生命状态的透彻的解读,被冲击的眼花缭乱。我记得当时感觉好像一下子被打开智慧一样,对从前进入困难的纪伯伦的一些篇章,感觉一下子平易了;还有泰戈尔,如果不具备一些宗教常识,有些段落也是莫名其妙的(佛教和印度教有好多相同或近似的概念);再有看王阳明的《传习录》,理解他的龙场悟道和心学,就能感觉很亲切了。同样道理,对一些真正伟大的人物,甘地、托尔斯泰、特蕾莎修女等,如果不从宗教情怀切入,很难真正理解。佛教一开始就好像提供了一把打开生命和世界的钥匙一样,如同惠风好雨,驱走尘埃,现出人生的澄澈庄严伟大的一面。

脑子里时时在激动,时时有新的想法,但行动始终跟不上,这些思想最终也都是空的。我后来才理解了南怀瑾先生在《如何修正佛法》中提到的见修行三位一体,没有行的见不会是真正的见,口头禅收不到任何效用,这一点至今还无比惭愧。

下面讲自己在这方面印象深刻的几本书的感想,感觉对初学者还能互相借鉴。这些东西对没有接触过佛教的可能就不好理解了。

首先是回归,我们的社会文化和佛教互相交融太深,往往给它赋予了太多价值,这些尽管不错,但也容易增长自己的贪心和怀疑。正本清源的方法是回到原始佛教的人生和价值观,那里没有玄妙,浅近平易的方法和技巧却抓住了人生命状态的关键。我反复读过智者大师的《小止观六妙法门》,但真正深入一点的了解打坐和观想是读《四念处经》和《安般守意经》(越南法师一行禅师的解读,太精到了,题目好像是心灵的疗救,一行禅师的系列作品之一)。

技巧的背后是自己的新的价值观的建立,也就是所谓的“见”。这不是背诵一些理论的伪信仰,而是用一个广阔的视角对自己的生活状态重新观照和定位。所谓回归是走出生活中生命里层层堆叠的概念回到真实的存在状态。

西方的“我思故我在”,是在反叛他们的文化中所谓的“感官这个最大的骗子”,认为思想比感觉更为直接和真实,强调人内在的思想的真实性和力量。而在佛教乃至西方后来的存在主义中,思想被进一步否定和超越。(五蕴皆空是对人的整个存在状态思想情感意志感官等整体的观照)克尔凯戈尔所说的“存在是一种残余,是那种在整个分析完全结束时残留下来的残余,是那种简单的在那里而不能分析的残余”,这观点如果和楞严经中“八还辨见”互相印证,很有意思。无可还者也就是绝对的存在,也是思想达不到的领域,是发出一切生命活动甚至生发整个世界而没有任何依赖的地方。(个人看法,怀疑理论上站不住脚,望指正)

真正的觉悟只有通过对自己的反观得到,理论和观点永远是僵死的。我记得一个曾经引发我反思的感觉,呵呵,大家看了可能感觉太平常了。在我刚接触佛教那一段,脑子里被各种概念充满,生活好像却更加混乱了。一次下班看到一不太熟的熟人(听说过他好多事情,吃喝赌博不讲信用等,是我们一般意义上否定的在道德之外的典型),但擦身招呼而过时我忽然感到他笑得那么洒脱自在。我读到他生命里一些非常坚定的东西,这里有一种带点魔性的美,好像朦胧中接近我所理解的佛教的精神,尽管他和佛好像不会有任何关涉。虽然说起来很可笑,这一瞬的感觉却成为思想上的一个结,我不断的回顾试图解读。(好像神经了,听我说下去)

其实,从原始佛教的教义开始,所否定的生活状态是针对我们社会群体的几乎所有人。大多数人尽管循规蹈矩奉公守法甚至行为高尚无可挑剔,但仍然是活在别人和社会的概念里,缺少真正的觉醒。我们被欺骗的方式灵活多样也无处不在,欲望、理想、正义、真理、乃至宗教和虔诚,这里面大部分人的自我终生缺席了。记得一个禅师打过一个比喻,大意是人生就像打摆子,冷一阵热一阵就过去了。我们被自以为的热爱和憎恨欺骗,活在虚幻当中而不自觉。明尧居士在他翻译的一行禅师作品的总序中,引述了加缪小说《陌生人》中的一段,讲一个死囚在最后一刻的觉醒,好像第一次看到蓝天,嗅到花草的芳香。那首先应该是走出虚幻对自我的回归。

于是,这个感觉的第一个意义应该是对“乡愿”式道德的否定。他作为一个背叛社会价值的人,其实并不比我们更可悲,我们都是流浪生死不知归家的浪子。甚至我们活在更多的恐惧之中而他却在混乱中建立了一点模糊的自信。我们常说的活的很累,其实是不断扭曲自己适应社会的要求的结果,在社会角色的扮演和重叠中丢失了自己,两者其实可以整合甚至重合,如果足够开阔和超越的话。

还有,我们对孩子的道德说教之所以无力,只能是因为我们生命状态的苍白和贫弱。他们感觉是在给他们枷锁而不是让生命飞翔的翅膀,当然会选择拒绝。一个教育者首先应该拥有真正的智慧,拥有坦然平和又充实而快乐的生活,这里有无形的感召力,如果不能却又喋喋不休只能适得其反。

这样,我理解的原始佛教是在完成一个否定的过程,在佛陀在《维摩诘经》中引导诸弟子回小向大导向大乘之前,这种否定和达到寂灭的罗汉修行也是一个艰难的过程,同时也是大乘重新肯定的基础,建立这种认识达到解脱和自由是人首先挣脱枷锁的过程,这枷锁是五欲尘劳也是觉醒之前的整个自己。这个否定的过程里面有生命的尊严和力量,也展示生命的壮阔和无限。

所以经典中那些观想不是偶尔的故作姿态,而是在置换整个生命状态。若是仅仅将佛教理解为心态平一点,精神专注一点,更能和别人相处一点,更容易成功一点。最后这些还会失去。回到经典就是对社会上流行的对佛教庸俗的理解的清洗,转而寻找一些不会失去的东西。

下面是泛泛的一些感觉。

到现在读到的南传佛教的书籍不多,除了网络上偶尔看看,反复看的一本书是阿姜.查的《宁静的森林水池》,他注重回到生活,回到自己的心。是对佛教思想极为生动的表达,我感觉很像六祖惠能的风范,打开心源便是无尽的智慧的海洋。

再有现在法国的越南禅师一行禅师,他将佛教和现代观念融合的非常到位,他的一些训练方式深具趣味和创意,文字给人春风一样的感觉。(我买到他一套书后放了一年后才真正进入,其实大部分时候大多数事情都一样,真理或发现就在那安静的等你,非常的简单和直接,只是你不想用开放的心接纳,却固执的封闭了自己)

还有我感觉绕了一个大圈子回来看《金刚经》和《坛经》时候,感觉完全不同了。真正的经典是不厌百回读的,随着你思考的深入,它可以生发出无限的内容。(能有每天功课应该更好,我没尝试过坚持)

一些高僧的开示读起来和学术不同,是用一种更确信直接的方式解读理论,表达人事的看法。读来往往有不同感受,我只看过虚云老和尚和广钦老和尚的开示集子,感觉和看学术文章完全不同的视角。

另外觉得专注于佛教领域阅读一段时间后,不妨跳出来再将眼界放开,这样往往能让思想从僵化单一的思维中走出,将两者都认识的更真切了。现在正在读克里希那穆提的几本书,感觉是对世俗所谓的宗教的超越,或者说是对宗教更本质的认识。

该把自己的阅读史结尾了,感觉可笑的是按照佛教观点这历程本身也只是思想的光影,很无谓。真实的生活在思想之外,所有念头都是不断变换的河流,语言甚至不能准确记录他的任何一点动荡或波纹。

同样,思想上的认识若不能转化为信念转化为下意识的心念流变的方向,若不是融于生命和生活之中,成为明澈安详又踏实有力的生活态度,这些想法就只能是苍白的甚至是丑陋可笑的。这样想来自己岂止是行上做不到,是没有开始迈开一小步啊。

偶尔的自省应该转为持续的观照和行动,愿我以此回顾的结束开始真正的自己。

阅读史(博客时代记录 只为保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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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 2022-12-05 07: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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